陆慢进入巡逻队后被叫非酋叫习惯了, 猛地被告知自己很幸运，产生了一种荒谬感。

如果将她的经历写成传记，谁看了不说一声倒霉透顶。

“怎么回事？”陆慢提起一点兴趣, 01号说出这句话肯定有道理, 它感应到了什么？

01号轻声说：【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。】

陆慢不再顾虑, 反而回头冲被隔离在屏障外的谢玉挥了挥手，让他别担心自己。

自己身上只剩下几十小时的寿命, 四舍五入就是快死了，但是谢玉一点事都没有, 估计这就是他被拦在医院外的原因。

候诊室房门紧闭，但是陆慢能看到血管一样青色的凸起从门内延伸出来, 爬在墙上，仿佛真的是皮肤下的血管。

她不再耽搁, 既然没有人排队，她就直接进去了。

推门进入的一刹那就瞪大了眼。面前的感染体给她分外熟悉的感觉。

它形态奇怪，全身上下被青色的静脉和红色的动脉血管包围, 这倒不是突出特点，感染体都长这样。

但它血管包围下那身雪白的裙子，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。

而感染体冰冷的视线，在注视到陆慢的瞬间消融。

“@#%……”这是个有神志的感染体, 它拔高身形, 似乎想对陆慢说什么。

经过翻译, 传到陆慢耳中的话就变成了：“你看起来很眼熟,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？”

“你是我的哪位病人？”它又狐疑起来，因为陆慢一言不发。

陆慢不说话, 是因为她认出了这个感染体。

卫荷。

曾经在c级区域“城市圆环”有过一面之缘的……人类。

不过客观来说, 现在卫荷肯定不认识自己。因为城市圆环并没有将她真的带到了过去, 她并没有改变过去。

所以当时陆慢虽然从杀人狂手里救下了卫荷，但离开区域后，一切还是发生了，卫荷死于焚尸炉，不管她怎么变成感染体，也一定不会对陆慢有印象。

但现在卫荷却主动搭话。

“……我们曾经见过。”陆慢露出一个笑，“也是一家医院，在你隔壁病床。”

“是有这么回事。”卫荷陷入茫然，缠绕的血管动了动，“但我觉得不止，我肯定和你关系特别好。”

陆慢动了动嘴唇，刹那间，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
“因为看到你，我就突然平静下来。”包裹在层层丑陋皮肉下的小姑娘单纯道，“我感觉自己像活着……你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？”

陆慢摇摇头，紧紧抿住唇。

真是命运捉弄啊，她居然能再次碰到这个不起眼的小姑娘。

当时卫荷躺在停尸房里，瘦小羸弱，但拥有极强的求生意志，对了，她还是个医学生。

而且也不知道什么原因，她认出了自己，但看样子并没有完整记忆。

那两人短暂的虚假的交集，是如何影响到现在这个A级感染体呢？

陆慢想不明白。

“卫荷”却也没有怀疑，她内心的声音告诉她，要帮助面前的人类，卫荷就照做了。她是这个医院的主人，没有谁敢质疑她。

得知陆慢的目的是“治疗”后，卫荷都不打算掩饰：“就是兑换时间吗？放心姐姐，我会按照1:20，不，1:10的比率给你兑换，你想换多少换多少！”

陆慢噎住：“谢谢……但是有没有可能我年龄比你小很多。”

她也很好奇，为什么别的兑换所扣都扣不出时间，卫荷却能想换就换。

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，陆慢没有抱希望得到回答，却见卫荷顿了顿。

陆慢立刻警惕起来，全身警戒。

不过卫荷没有发现，它平静道：“姐姐，这不是我的能力，而是很早之前这座城市里存在的技术……”

她没有说下去，猛地捂住嘴。

卫荷现在捂住嘴的模样很滑稽，但陆慢一点儿也笑不出来，因为她隐约觉得自己触摸到了某个隐藏的秘密。

“你知道电视塔以前是什么吗？”陆慢试探道。

卫荷比她想象中还要好说话，它想了想，对陆慢说：“是一家生命研究院。”

.

陆慢很快从医院出来。一抬头就看到守在门口的谢玉。

谢玉也注意到她，脸上的表情从放松到严肃，因为他发现陆慢有些魂不守舍。

“你现在……”谢玉看到她头顶的数字，变成了五百多。

说明成功了。

“很顺利。”陆慢揉了揉自己的脸，“顺利到不可思议。”

甚至比她计划中还要收获更多。

“现在外面情况怎么样。”陆慢打算等会儿再慢慢给谢玉解释医院内的事，现在她发现这座城市恐怕不是学者随意选择的，而是比自己想象中重要。

那学者可能会提前回来！

“已经全部乱了。”谢玉抬了抬下巴，“看那儿，红眼兔公司的总部。”

正在冒出黑烟，似乎还有很多奇形怪状的感染体涌进去。

陆慢：“……它们干什么刺激了感染体？算了，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”

“队长，你之前的猜想不错，这里曾经是一个叫做陵城的地方，而这里最有价值的地方在于，有一个全国闻名的生命研究院。”陆慢深吸一口气。

两人往电视塔的方向赶。

“陵城是经济交通中心，曾经无比发达。”

“这里曾经有一座陵城大学，这所大学有一个附属的生命研究院，在末世后期成了人类的主要战场。”

“也就是——研究感染体的第一线。”

谢玉屏住呼吸，这么重大的发现，差点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。

“队长，我们关于末世前人类的认知可能要更新一下。”陆慢用坚定的语气缓缓道，“我们以为面对末世降临，大部分人类都溃不成军，以至于躲入地下避难所。”

“但有可能他们发展出了很高的技术，甚至差一点就能阻止迷雾蔓延。”

“……”谢玉张了张嘴，“如果这是真的……”

那就不止颠覆人类认知了。

而是改写历史。

改变未来。

谢玉还听出了陆慢的另一个意思，既然曾经人类差点阻止迷雾蔓延，那是不是说明，当时的人类曾经无限接近阻止末日降临的机会。

现在呢？人类有没有办法再次触摸这个机会？

陆慢看出他的所思所想，肯定道：“这一趟来得值，我们一定要去冒一次险。”

但是问题来了，既然曾经的陵城和现在的时间城是两种东西，他们怎么进入陵城？

陆慢说自己也没有办法，只能等。

等时间城完全崩溃，等愤怒的感染体摧毁这座城市。

而且学者不能在这段时间内出现。

“幸好你之前神来一笔，往市场大量投放货币，让崩溃速度快了不止一倍。”陆慢严肃道，“所以来得及。你还记得陵城之前的模样吗？”

“想想，有没有建筑被保留下来，在时间城里也能见到？”

谢玉毫不犹豫：“电视塔！”

这是地标建筑，而且这么久了都没有坍塌，让人印象特别深刻。

陆慢：“好，我们就去电视塔附近等。”

她相信这是两座城之间的枢纽。

时间城内的混乱其实不完全由两人一手造成，但少不了他们的大力推波助澜，所以两人这一路上像遭报应似的，受到多方袭击。

并不是针对两人，而是感染体疯了，开始相互吞噬。

原本秩序井然的街道上成片断肢残臂，

突然，陆慢身形一滞，突然朝着谢玉扑过去。

谢玉没有对她防备，猝不及防之下，被她带着滚入旁边的阴暗下水道。

两人心脏在极为安静的环境中咚咚作响。

似乎整个空间都寂静了一瞬间，好像有什么让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出现了。

谢玉头皮发麻，看向自己身边拼命遮挡两人气息的陆慢。

她眼中没有任何害怕，似乎比起害怕，她的懊恼更多一点。

这就是她曾经一个人面对过的超级感染体，这么让人心生绝望的气息，她居然面不改色。

是的，学者降临到时间城了。

它的眼睛似乎在扫视自己的领土。

陆慢动了动嘴唇，告诉谢玉：“学者”的天赋是让时间短暂停止，所以在它天赋能力发动的时候，一定要藏好。

不然一旦被发现，就是刀上鱼肉。

不过虽然这么说，陆慢受到的制约要小太多。

【精神操控不受时间和空间的限制。】01号似乎流露一丝嘲弄，【所以，你是它的天敌。】

精神连接的透明触手，从陆慢的脑子里延伸出去，像黑暗里的烛火一样明亮。

陆慢赶紧问：“无视等级的天敌吗？”

01号：【无视等级那还是做不到嗷。】

陆慢看向红眼兔科技公司上方，那个骤然出现的庞然大物。

绝对不止A级，这才短短一个月不到，它就疯狂成长到突破A级界限。

仿佛升级对它们来说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。

【可以用一个更科学的说法来称呼它们。】01号说，【S级。】

陆慢头痛极了。

谢玉已经注意到自己完全无法动弹，目光流露出焦急。

陆慢对他摇头，示意他不要担心。

学者这时候回来，说明陵城已经开始出现了。

而他们离电视塔也只不过十几米距离。

陆慢控制住了一群正在打架斗殴的感染体，同时往它们脑中下达命令。

时停一旦解除，立刻逃跑，离开时间城。

这是很合理的命令，没有受到任何抵抗。

于是当学者解除时停的一瞬间，时间城各个角落爆发的暴动比之前更剧烈。

一些感染体顶着高压往时间城边缘跑去，不过还没逃离，它们就已经凭空爆炸。

“走！”陆慢松开谢玉，准备让他赶紧跑，没想到谢玉反过来将她一捞，以非人的速度冲向电视塔。

这可比自己走要快多了。

陆慢愣了愣，立刻看到电视塔下正在逐渐出现的全新建筑。

作者有话说：